第一次见到娄德平先生,是在十五年前。那年,我在中央编译书版社出版的一本新书在冯耀午先生的耀午书装进行设计,娄老就住在耀午的楼上。我们就这样结了缘。缘分这事,很是奇怪。我与娄老虽因耀午而结缘,但慢慢的,倒是与娄老走得近了,而与耀午反倒是多年未见。我与耀午虽是一代人,但如同隔了代。我与娄老虽然隔了代,倒像一代人。彼此很是说得来,也常有往来。
有一段时间,我常去娄老那里,喜欢喝他泡的茶,喜欢听他讲故事,喜欢他讲着讲着就诗性大发,给你现场朗诵一段。这样的行为若是发生在年轻人身上,倒有可能会让人觉得腐朽,但是发生在娄老的身上,却让人觉得自然而鲜活。他就像个老小孩,想要与你分享一切的好。在这所有的分享中,我最喜欢听他讲育儿经。听他如何引导孩子们一个个都走上艺术之路,甚至成为国际级的大艺术家。即使讲这些,也是自然而然的,而毫无吹嘘之意。且他的大女儿娄正纲也的的确确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我甚至觉得,大多数时候,娄老还过于的谦虚了。
我后来出版的书中,其中有好几部都是娄老给我题的书名。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的书名若是要以书法呈现,就应该是娄老写的那样,遒劲有力,柔中带刚,气壮山河,通达天地。仿佛他写的不是字,而是每一本书的灵魂。
我的《梦醒记》在他的字中醒来,《返思录》在他的字中沉思,《太阳之子》在他的字中一个个露出太阳般灿烂温暖的笑脸。我极喜爱娄老的书法,总觉得他书法中所流露出的精神气与我生命中的精气神颇为契合。
娄老无疑是慷慨的,只要我开口,他总是欣然应答。尽管娄老的书法在很多人那里,常常是一字千金。但他将友情看得高于一切。他曾跟我说他有几不写:自恃权势熏天者,不写;自恃财大气粗者,不写;自恃貌美情多者,不写。好在我这三者都不占,只占了一个,就是真心实意喜欢娄老的字。也因此娄老总是不吝相赠。有人觉得娄老性格古怪,有些人出钱向他买他不卖,有些人甚至素不相识,而他却慷慨相送。据说有位小学教师特别喜爱娄先生挂在添得堂的一幅书法,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前后一共去了那里七次,但都因为囊中羞涩而作罢。添得堂的经理也被感动了,于是与娄老说情,能否优惠一些给那人。娄老得知情况后,爽快地说:“知音难得,就送他了,分文不收。”
类似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为知己而欣然落笔,为公益而挥毫创作,娄老皆尽心竭力,从不敷衍推搪,且不计回报。他记不清自己已经给出去多少幅作品,只记得每次送出去时,自己都十分的开怀。很多人以得到为快乐,而他总是以付出为快乐。为希望工程义卖,有他;为幸福工程义卖,有他;为奥运会冠军义务题赠书画,有他。许许多多的捐赠义卖活动都有他满头白发但依然矫健的身影,或者气贯山河的一幅幅书法作品。
作为一个人
作为一个人,他不爱钱,也不缺钱,但对自己却相当苛刻。创作时,他一向惜墨如金,不仅做到砚无残墨,连用空的墨汁瓶也要洗涮得干干净净。生活也十分简朴,喜欢自己动手洗衣做饭,若是忙起来,买块烙饼就能对付一顿。可是帮起亲戚朋友、艺坛新人,或是投入艺术展览,娄老却格外大方。很多人都得到过他的帮助。朋友多,收到的礼物自然也多。对于礼物,他往往随缘来去,转手又分送给了朋友,谁若推辞,他就说:“你收下,我高兴。如果可能,我愿意送全世界每个人一件礼物。”
娄德平的一生有太多太多的故事。童年时,原本书香门第的家不幸因战乱而离散。而后,他过了十几年漂泊不定的生活。其间在二哥的指导下,开始临帖习字。买不起纸墨,就以树枝为笔,在泥沙地上练字。青年时,为了生计,他提前中断学业,当了一名煤矿工人。在终年不见阳光的矿井下,从事最为危险最为繁重的采掘工作。
小小年纪的娄德平面对比自己年长十余岁的工友时,他选择拼命干活,绝不怨天怨地。尽管生活如此艰辛,他却始终没有放弃对文化知识及艺术的渴求。在井下干活歇息时,他经常借着微弱的矿灯看书学习,构思文章诗句。回到家中,他还要临碑帖、练大字、习画作。为了练好臂力腕力,以期达到铁划银钩、下笔如神的地步,他像影片《少林寺》中的武僧们那样苦练功夫,每天去很远的地方,以双臂作扁担往家里提水。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经寒来暑往,他从一名井下矿工成长为一名工会宣传干部,并且成为省、市知名的年轻诗人、书法家。
有人问他,是如何做到在短短几年之内连升几级,且创造出这样骄人的成绩?他说:“做人就要认认真真地干事,摆好自己的位置,思想积极向上,有好的德行,活在当下,不多思多虑。”
但他并没有因此满足,停止自己前进的步伐。为了追求艺术的更高境界,他变卖了本就微薄的家产,带着随他学习书法的长女娄正纲南下入关,访师求教。先后在浙江、江苏、上海、山东、北京等地拜访了林散之、费新我、武中奇、萧娴、吴作人、董寿平、李苦禅、黄苗子、王雪涛等书画大家。名师们的指点,令父女俩眼界大开,书法造诣更上一层楼。又经十余年的磨练,女儿娄正纲终成大器,蜚声海内外。
娄正纲在写书法
作为一家之长
娄德平始终都在努力为社会创造价值,他说:“我活一天,就要为世界做一天事,全心全意的投入,怀揣感恩的心。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决不做违背本心的事。”娄老对自己的德行有严格要求,对儿孙要求亦如是。对于教育孩子,他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因材施教,循循善诱,绝不揠苗助长。所以家中孩子们写诗也好,书画也好,他都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不会去改动一个字,保持他们创作的独立性。
当年的他倾注了大量心血培养孩子。当他预判女儿娄正纲三岁就能成为书法家时,便舍弃了自己的功名,全心教导女儿,从而成就了她。十二岁便以“智力超常儿童”资格,破例入中央美术学院深造,作品被荣宝斋、宝古斋、北京画店、中国美术馆、黑龙江博物馆、辽宁博物馆、吉林博物馆等多处收藏。十九岁东渡日本攻读东方美术史,第二年便在东京八重洲画廊举办了“娄正纲书展”,作品深受日本各界欢迎,随后声名享誉国际。
娄老乐善好施、热心公益的美德也深深影响了全家人。长女娄正纲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向国内进行大额捐款的留学生,曾三次向宋庆龄基金会捐款。1998年,她更是捐资1000万元设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正纲艺术教育发展基金”,并创办了“正纲艺术实验学校”。
正纲的辉煌经历非一本厚厚的书不能写完,我于他日单独再写。正纲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弟弟妹妹在艺术上的造诣同样是艺术星空里璀璨的星星,但或许是姐姐正纲的名声太大了,她的名声就像一个终日不落的太阳,使得人们都将注意力聚焦在太阳上,而暂时忽略了星星的光芒。
娄德平先生(右二) 娄正纲(右五)和领导合影
儿子娄钟元,五岁时写的“春满煤城”四个大字深受当代著名诗人臧克家喜爱,六岁时的书法作品便在全国儿童书法大赛中获奖。如今他的书法特点延续他父亲的书法优点,笔力遒劲、气势磅礴。特别是他书写的榜书体,大胆落墨,点画凝重,笔道雄厚,给人以庄严正大、肃穆浑厚的美感,其威严磊落之气势令人肃然起敬。受到众多的书法爱好者和艺术名家的喜爱和肯定。
二女儿娄正嘉曾留学日本、美国,学习美术、服装设计和珠宝设计,由于她善将珠宝款式与服装款式融为一体,故而颇受海内外业内人士的关注。她的抽象艺术作品曾在纽约多次展出并获佳誉,她的诗作入选美国出版的当代诗选集。
娄晨煜与导师王季迁、王方宇在一起
三女儿娄晨煜,十余岁就跟随国画大师齐白石的大弟子、书画大师娄师白学习国画,成为娄师白的入室弟子。由于对西方艺术偏爱有加,十几岁便到美国留学深造,由于成绩突出,当时被美国纽约FIT学院、芝加哥艺术学院两所学院当场录取;1991年她选择进入美国纽约FIT学院学习油画雕塑及时尚美术设计;同时师从著名书画家王季迁、书法家王方宇继续研习中国传统书画。1997年,二十四岁那年在美国纽约举办首次个人画展,此次画展使这位初出茅庐的中国女孩瞬间成为美国多家媒体的新闻人物。此后,其作品多次在美国、日本、韩国、越南等国家展出。
我曾于2011年参加了她在北京尚8创意产业园举办的“瞬间穿越时空,梦幻无边无界”娄晨煜个人画展,展出以“对话的马”为主题的油画作品近五十幅。那是我见到过的最触动我心灵的马,每一匹仿佛都会说话,都在讲述着一个个或温婉或凄美的故事。她的画风与大姐娄正纲的画风完全不同,姐姐是气吞山河,妹妹是深沉宁静。她透过笔墨把她的审美情趣用虚幻思想的表达方式,无邪而抽象地反映了她的内心世界。她的每一幅画都让人感到生命的律动,思想的流淌,情感的美好。晨煜平时还喜欢读诗、写诗,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古典的还是现代浪漫主义的诗,都很喜欢;她把作画当做写诗,作品在用色、构图上融入了更多新古典诗意和抽象派的风格,使和谐与夸张、写实与浪漫有机结合,用画来表现对事物的看法,她希望人们赏画的同时能去体会构图、色调中的深层内涵和韵味。
其个人艺术作品及成就入选《中国女人在美国》、《世界华人艺术家精品集》、《世界当代著名书画家真迹博览大典》、《当代华人书画名家名作大典》等多部图书;个人作品集《谦马心行》,她的许多作品被《空中全是梦》《扯起银河放风筝》等国内外出版的书籍作为插图选用。国内外多家主流媒体对其相继作过专访报道……
娄德平和孙子娄瀚
说完了娄老的四个子女,再说说娄老的孙子娄瀚。在娄瀚很小时,娄老就开始引导他学习写诗、书法、画画。十余岁时,他在艺术上就崭露头角,他的书画作品曾先后入选《世界华人精品大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首都著名书画家作品邀请展》在民族宫展出,《亚洲青少年艺术盛典》在日本展出,其中入选《亚洲青少年艺术盛典》的作品获金奖并出版发行了邮票。不仅如此,他的文学素养亦很醇厚,诗歌、散文、小说均有涉猎。他的诗充满朝气,蕴含哲理。如“黄龙直捣天江河,滔滔不绝坠人间。”
2013年首届“艾青诗歌奖”全国中小学诗歌大赛一等奖的获奖作品《主宰》更是激情澎湃,霸气十足:“在这个充满纷争的世界,我们一直被命运左右;今天,让我来左右命运一次吧,抽出自己的脊梁,给历史刻上一笔。”
另外,他在图书封面设计上也得到了业内人士的高度肯定。对于已经取得的成绩,娄瀚自己却看的很淡,也很坦然。因为在他的面前,矗立着那么多座在常人看来无法逾越的高峰,在他那里,都是他的至亲至爱,都是他人生的方向与榜样。
娄德平是一位严格的父亲,一位慈祥的爷爷,也是一位专心一致的丈夫与一位情深义重的兄弟。
在中国男人中,很少会有人像他那样,在妻子郭东坡知天命的年龄,鼓励她放下家务,学习绘画。刚开始,她还有些犹豫,怕自己上年龄了学不好,怕人家笑话,后来在爱人娄先生的再三鼓励下,加上受整个家庭氛围的影响,每个人都在写字,画画,自己为什么就不可以呢?于是,有一种创作的欲望或激情在她心中萌生,她拿起了画笔,在画布上画下第一片色彩。从此唤醒了她心中对艺术的渴望,开启了她艺术创作之路。画素描、调油彩、操练油画,越画越上瘾,一发而不可收。她的作品或简洁亮丽,或炫彩丰富,或质朴古拙,或童趣十足,或抽象夸张……她似乎有无数的灵感,可以源源不断地创作,从而彰显出大自然的勃勃生机与万物有灵的气息,构图奇妙,酣畅淋漓。
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名真正的画家,会有属于自己的画展,会出版自己的画册,并被很多热爱她作品的美国人亲切地称为“东方的毕加索”。
她的作品曾先后参加《世界名人作品展》《东方艺术家作品展》。1998年在纽约举办个人油画展,获得成功。部分作品被收录《世界当代著名书画家真迹博览大典》等典籍,其艺术成就及社会影响见诸《国际日报》、《中国文化报》、《人民日报》以及《春风》、《东北之窗》等多家报刊杂志及媒体进行了专题报道。
作为弟兄,我还尚未见过比他更重兄弟感情的人。特别是对待他二哥的感情。每次与我说起他的二哥,娄老总是内心哽咽。前段时间,他说专门为二哥写了一本诗集,请我为这本诗集写序。当我翻开他为二哥写下的一首首诗篇,我一次次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于是忍不住提笔写道:
已至耄耋但依然老当益壮的娄德平先生,既是一位充满智慧的老者,又仿佛是一个童心未眠的老顽童。他的这本诗集,是献给二哥的诗集,但又是他回忆童年的诗集。我想,大概是他的童年多与二哥有关。我几次听他提起,那时,二哥近乎是整个家庭的顶梁柱。他感念二哥的付出,疼惜二哥的不易,不舍二哥的离去。因此这本诗集中充满了对已故二哥人天相隔的无限思念,又有如同孩子般天真美好的回忆。回忆童年的时光,有欢乐也有伤悲,但是只要有二哥在,对于那时的德平而言,就是幸福的时光。
岁月流转,那时的德平如今已儿孙满堂。他享受着当下的安稳,既感欣慰,又倍添对二哥的怀念。特别是每到清明,他总是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地询问:二哥您在哪?
沏开清明茶,双手擎起敬向天,二哥您在哪?
一壶清明茶,紫烟袅袅飘天涯,二哥你在哪?
那份情真意切,令人动容。我未曾见过娄先生的二哥,但是于先生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他们兄弟之间的情深义重。先生在幼年时恰逢家庭遭受变故,是二哥将他一手抚养长大,教他读书识字、做事做人。在他心目中,二哥就是神,就是佛,就是天,就是谁也无法替代的存在。譬如:
二哥不成神,试问天下有何人,不信比比心。
老天照顾我,梦里见到我二哥,瞬间化佛陀。
有人可能会觉得这是先生作为一位诗人夸张的写法,但是我深深懂得先生之所以这样形容自己的二哥,绝非出于夸张,而是发自内心的认为。在他心里,二哥就是这样神圣而伟大的存在。他为了这个家庭忍辱负重却毫无怨言。对小自己几岁的弟弟更是照顾细微呵护有加,这成为先生心中永远无法磨去的温暖记忆。乃至于常常在梦中遇见二哥。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是因为白日里想二哥想得太多,才会在夜晚的梦中一次又一次的梦见。
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梦呢?二哥又何尝已经离去呢?他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再也没有负累,而只享受生命的清闲与悠然。我想,先生写的这些诗,二哥一定很喜欢。只可惜,二哥说的话,先生听不见。到底谁在醒着,谁在梦着呢?但愿我们的人间清醒,能让我们过上诗情画意的人生。没有诗与画的人生,是充满遗憾的人生。感谢娄德平先生以他充满诗意与想象的笔触,为我们献上的如此不受世俗约束的一首首朗朗上口而令人回味的诗……
我将写完的这篇短文发给娄老,他打来电话,说是比他想象的写得还好。说完,他又在电话中一阵哽咽。
作为长辈,娄老虽然年长我三十五岁,可他从不在我面前摆架子,而总是显得十分诚恳。他时时处处为我们年轻人做表率,从每一件小事中,看到他坦荡磊落、朴素谦和的为人。他完全可以请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家为他作序,但是他爱才惜才,总希望给我们年轻人更多的机会。甚至每一次在国外办展览,也希望把我的画作带上。我有时也在想,为什么娄老的四个儿女都成了艺术家,因为无论孩子们如何画,如何写,他总是给予足够的鼓励,以此叫我们生出足够的信心与勇气来。我那些在别人看来画得四不像的“神来之笔”,在娄老看来却是别有一番寓意。在他的大力支持下,我的作品几次参加国际性的展览。我因此想,在几十年后,当我老了,不想再写作,就画画,做一个东方的摩西奶奶。
娄老深知,对于一个艺术家而言,相比所谓技法的娴熟,内心里对艺术的那份热爱才是更重要的。当爱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当一个人痴迷于艺术的创造之中,一切奇迹都会发生。于是有时我也会傻傻地想,如果当年我不是出生在绍兴的那个家,而出生在娄德平先生的家,或许我也早已成为了一个享誉国际的大艺术家。但是命运却让我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我同样欣然接受。我想我已经足够幸运,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与诸多大智慧者、大艺术家做朋友。如今,我的住地有很多艺术家朋友们赠送的各种书法及艺术作品,我也因此觉得自己的富有。
原先我住泛海国际时,书房里一直悬挂着娄老为我写的“敬天爱人”,但是后来搬家,将很多书法连同一车子东西存放到一个友人的仓库,谁知后来友人说是仓库被水淹了,所有东西毁于一旦。我听闻后深觉惋惜,但也只能在一声叹息之后,将其放下了。里面有不少首长、名家为我写的书法,还有一些画作,唯有娄老为我写的“敬天爱人”四字总是时不时地在我眼前跳跃出来。我想,我之所以对这四个字情有独钟,应该是娄老以自己的毕生将这四个字做到了,他由心而发写下这四字,笔力亦从心而出,于我也由心而入,从而达到同频共振。每看到这幅书法,总是提醒自己要敬天爱人止于至善,爱人者人恒爱之,敬天者自然亦会有天助人助。
作为一位书法家
不少寺院中,都挂有娄德平先生书写的牌匾。因他的字结构严谨,章法有致,古朴厚重,遒劲挺拔。其书真草隶篆四体皆能,其草如行云流水,跌宕起伏,书风磅礴大气;其楷笔力雄健,动势烟水,静态石山;其隶藏风抛笔,变化万千;其篆脱古异今,独具一格。
譬如他给我发来的书法中,有一幅上面写着“牧山放海”四字,这样的词也只有娄德平先生能想出来,若非有万物皆为我所用的豪情与胸怀,怎能写出这样的意境呢?再看他的字,仿佛山与海都听从于他,随他安放在天地之间。仿佛他就是宇宙,他的心中自有天宽云淡,自有海阔山高。
艺术品鉴定评估师王佑先这样评价娄德平先生的书法:
第一,娄先生在中国传统书法技艺上有开拓精神。书法艺术与绘画艺术相互融合,固产生了一种神奇的美感、美质。尤其是采用大胆夸张地留白及文字笔画疏朗构图和以传统书法画面的空间感和气氛,辅以西方绘画艺术的意想和虚实,把中国文字的整体笔画借助绘画线条勾勒而出,突出了中国文字深远、平渊、灵巧的美感性和西方绘画手法的夸张性,达到了灵动如画的境界。
第二,娄先生在书法意境表现中有创新意识。娄先生书法初学颜柳,兼济百家,不是描摹,而是注重“心察”,放情于山水和自然再现,“得妙笔于神会”之间。尤其是在深刻了解认识中国文字物象的外部形态的同时,“隐迹立形,凝想形物”地把中华书法艺术内在的精神与个性特征,以及对传统文化的理解和感悟一一注入他的墨宝之中,以独特审美理想和山水景物为依托表现出来,使书法艺术精气神成为引领走向丰骨俊美和古朴厚重的境界,彰显和解读出了传统文化的丰腴与含蓄,即古人所说的“书喻心声”。同时,在娄先生的创作理念中还一直都隐含着与时俱进的美与善的物象。从某种意义上说,在娄先生笔下的书法艺术是时代创新和跳动的脉搏,时代的气息蕴涵在这“脉搏”之中,隐含了书法艺术现代的“意美”和“物象”之美,由此演绎出了书法艺术的时代“精气神”。
第三,娄先生在书法艺术表达上有壮美与优美情怀。壮美与优美,是中国古典美学的两条河流。娄先生的书法艺术,却将壮美与优美相互渗透,统一在一条河流中奔腾。应该说,这在中国当代书法艺坛上也算一个奇迹。具象言之,娄先生书法艺术作品“壮美优美”,打破了传统的书法形制,回归纯真,回归自然,有“天人合一”、“物我相容”的境界。特别是“雨”、“平”等字,一笔技法勾勒出了字如山石和动物般的造型,有一种流动的、飞扬的生命力之美,使书法艺术蕴含着生命和年轮、时间与空间的绵绵意蕴,引人遐思。而行云流水的“龙”,不仅仅象长江、黄河一样流淌着壮美和优美,而在字像上又把“龙”的蜿蜒曲线传神地跃在纸墨之上,使“龙”腾飞跃而浑然一体不落缥缈痕迹,故而具有“不知所以神而自神”的审美特征,翩翩然如彩虹飘逸,遒劲如松柏苍苍,透露出文字和书法秀美和刚毅的风格,使观赏者有了“以我观物”而发出无限的“情感”,也因此“情感”而发出汉字的形象之壮美、优美,这便是娄先生书法艺术作品的优美意境与壮美情怀。
之所以大篇幅引用王佑先老师对娄德平先生书法的评价,我以为我无法再比他评价的更贴切,更到位。既然无法超越,不如直接引用。在这一点上,若没有自知之明,那么野心就会成为妄想。在与娄老长久交往的过程中,他教会了我低调、谦虚、平和,以及对才华横溢者从不吝啬的肯定与赞美。
娄老除了平常用细笔在小本子上写俳句之外,很少用毛笔写小字。就好像他信手拈来一个东西,很可能就是星辰大海,如此精力充沛豪情万丈的人,当然起笔就惊天动地,落笔就惊涛骇浪。我常觉得娄老的每一个大字中,都有无数的浪花在翻腾,但是你不觉得害怕,而只觉得美。是的,他的每一笔都是一条河流,他落下的一个墨点就是一个湖泊,他可以让神龙在他笔下升腾,让万物听他来去调遣……
是的,他注定不仅仅是一位书法家,他注定必然还是一位诗意纵横的诗者。
作为一名诗人
人们常说,热爱艺术的人,都有一颗童心。娄德平先生于行云泼墨之余从事诗歌创作,所体现出来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令人惊叹。他作为诗人的童心在他的生活中、作品中更是处处可见。
在巴西,当他见到世界上最大的瀑布时,他兴奋得像个孩子,拿起矿泉水瓶,巧用位置差异拍下了一张瀑布从水瓶中流出的照片,并顺口喊出:“瀑布啊,我给你添点水”。
当他第一次到达北极,高兴和激动之余,居然把冰捞出一块来直接贴着皮肉捂在心口,“一心想把冰捂化了”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让他找到灵感创作出了《北极,我给你带去一群太阳》这首诗。随后他以此为主题,画出了人生中第一幅画作。范曾研究会的会长看过后,说画中有五个太阳。娄老解释说:“不是,这是一群太阳。”因为两边的太阳都延伸在画外,他希望一群太阳可以给世界带来温暖和光明。这就是他的孩子气,因为科学家如果看到了他写的诗画的画,一定会说,这会让全球气候变暖,会加速北极冰雪融化,会使海平面急速上升,很多岛国会因此沉没……
但这一点也不会影响娄老不受约束超越常理的想象。譬如在《冰与火的对话》中,他这样写道:“冰向火靠近说/我看你有点寒冷/让我给你一点温暖/火笑着回答/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这完全违反常规的对话,谁人能想得到呢?但细品这诗,觉得诙谐又幽默。从一个哲人的角度来诠释这首诗,当我们自己觉得寒冷,就会觉得别人也冷。所以冰才会想到要给火一点温暖。有句古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娄老的这首诗其实是想要告诉我们,即使己所欲,也不能施于人。因为你需要的,不一定别人需要。
在娄老的作品中,既有宇宙万象,也有小桥流水;既有对历史的思考,又有对日常生活的观察与记录。从国内历史人物,到世界名人,都有涉猎。他的诗作涉及范围之宽广,除了他从小就爱读书之外,他还喜欢行走世界,在山山水水之间,感受自然之美。喜欢与人交往,感受人性之美。他曾经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使得他对人对事乃至对整个世界,都心怀无限的悲悯,并且对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他爱世人,但是他最爱的宝贝,当属满箱的创作手稿。这些手稿用的不是整齐划一的白纸,而是五花八门大小各异的纸张。无论是自由体诗还是俳句的创作,他很少在本子上写。而是身边有什么纸,就随手拿来。除了不愿浪费任何一个灵感之外,他也不愿浪费任何一张纸。平日看到有能写字的纸张边角,他都会存下来留用。所以他的手稿什么纸都有,他的创作也在任何条件下都可以进行。很多小纸片,正好可以写的下三行的俳句。
娄老认为俳句一定要幽默,有内涵,有转折。好的俳句,不但需要天赋及诗词功底,更需要有丰富的生活阅历以及大胆的想象力。可以说,诗歌创作是想象力与创造力的完美结合,是卓尔不群、才华横溢的最好诠释。其他文体需要千百字的表达,而诗歌仅仅短短的几十个字就能让读者如痴如醉,亦癫亦狂。
比如他在《我的孤独》中写道:“我的孤独是太阳/我的孤独是星星/我要坚持不断地克隆太阳和星星/挂满天堂/挂满地狱/直到有一天天堂不是天堂/地狱不是地狱/宇宙之神把天堂与地狱搅和在一起/重新命名……在那里每一个地方/我都要种上莲花和菩提树……”
他用简单的几个意象:太阳、星星、莲花、菩提、天堂、地狱这几个极富张力的词语构筑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轮廓简单而空间广阔的“天空之城”。这是自由的天堂,光明的骑士随意驰骋,信马由缰,他用诗歌让每一位读者都成为自己心中的骑士,从而引起强烈的共鸣。
譬如,他的诗中,有一首叫做《把冰敲出火》。那是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冬夜,两边都是荒野,狼在不远处嗥叫,而他却需要独自在黑夜中行走二十多里的路程,才能赶到亲戚家。那年,他才十几岁。他一边在冷风中奔跑,一边在心里生出一种渴望,要是能把冰敲出火来该有多好!去点燃干裂寒冷的天空,去吓跑那不断嗥叫的群狼……
即使在这样可怕的黑夜中,他也没有忘记一个诗人的本色,一首首诗从他心里像火苗一般窜起,甚至以此来平息内心里隐隐生出的恐惧:“西北风来势凶猛,像疯狂的野兽冲出牢笼,天摇摆,地晃动,冻得冰川、土地全裂缝。” “眉毛上霜挡眼,狗皮帽子上挂冰凌,哈一口热气,飞落冰花一层。”“抓住西北风,塞进老井,塞进山洞,把冰敲出火,去点燃寒冷干裂的天空。”
在娄老的诗里,日月星城、风雨雷电、山河湖泊、花鸟鱼虫,甚至连妖魔鬼怪都充满了人性,在他诗中翩然而至,自由出入。
有些诗人是多愁善感的,甚至也是消极而阴郁的,但是娄老的诗却总是气势磅礴,充满了独辟蹊径的凝聚力、冲击力、爆发力和震撼力,给人一种美的享受,爱的快乐,光的明亮,充满人间的烟火以及自然的幸福。他的灵感来得如此出人不意又如此纯粹,他不断寻求内在的突破,从而达到自己所要追求的理想境界。放情于诗歌,淡定潇洒、烟云清旷、坚毅萧疏、天马行空,使诗歌寄情于山水,徘徊于万物,赞人间之美好,颂天下之太平。
作为一位画家与篆刻家
娄老不仅是书法家、俳句之王,同时也是一位画家与篆刻家,平日还喜欢集石。“梦里采石补天,醒来山围我转”这幅意境悠然的诗作在写成书法后就挂在娄老工作室的客厅。娄老自觉与石头有缘,因此不管走到哪里,都要随缘收集一块石头带回家,不论大小,意在记住那山那景以及那时的心情。一块块石头,就是一段段记忆。再经过亲手篆刻后,加盖在自己的书画作品上,别有一番乐趣。
在他看来,艺术创作都是相通的。他认为艺术的本真,是把别人没想到的创造成为作品。娄老没学过绘画,但对艺术作品的创造性思维,使他最终找到了自己的方法,自成一派,画出了心中的天地。他没学过篆刻,但他有着五岁就开始习练书法的功底,以及超常的臂力,为他的篆刻提供了扎实的基础。他用自己收集来的石头,经过自己的篆刻后,置了很多凸显自己风格和特点的印章。我也曾有幸得到娄老为我亲刻的一枚方印,上面给我刻了一个大大的“沈”字,在印章的一侧则刻上了他自己的名“德平”两字。我一直将这枚印章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每次看到这枚印章,就会不由地想到娄老。想到他的精进,想到他已过耄耋之年,但依然笔耕不止,乃至著作等身,我就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作为一位文化交流使者
娄老始终不愿做象牙塔里的艺术家,也不甘做部落里的慈善家。多年来,他一直把目光投向海外,投向了世界,因而有了义架东西方文化艺术交流桥梁的举动。
他说,世界万物万象,人也好,事物也好,都应该给宇宙空间给人类做出一些贡献。而他自己常通过文化艺术交流的方式给世界贡献。为了宏扬中国的传统文化艺术,推动东西方之间的文化艺术交流,他不遗余力。早在1997年,他就在美国纽约发起了由三十多个国家的艺术家及团体加入的国际艺术交流组织——东西方艺术家协会。协会宣告成立的当天,即同时推出了中外名家作品展、美国摄影家艺术作品展、海外风俗油画展、非洲马里木雕展等九个展览。共有来自中国、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马里等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近200位著名艺术家与会,中国驻纽约州领事顾品锷亲临展览现场,纽约州州长及市长也均派代表到会表示祝贺。新华社、《世界日报》、《星岛日报》、《侨报》、北美卫视等几十家媒体竞相报道协会的成立盛况。
东西方艺术家协会成立二十五年来,先后在中国、美国、法国、澳大利亚、日本、阿根廷、韩国、越南、西班牙等地举办了东西方艺术家作品展、世界华人艺术家书画精品大展、当代华人书画名家作品展、中国共产党人书画大展、声援北京申奥艺术家联谊会、庆祝申奥国家健儿为国争光联谊会、中国黄山摄影作品展、中国钧瓷艺术展、中国书画艺术展、等一百余次大型艺术展览和艺术交流活动。
二十多年来,有千百位华人艺术家从这里走向世界。同时,东西方艺术家协会单独或联合其他艺术机构出版了《中国龙典》、《二十一世纪汉城·中国书画艺术集》、《当代华人书画名家名作大典》、《国际剪纸艺术展作品选》等几十部大型书画典籍。
娄德平先生献身艺术交流的精神和助人为乐的义举赢得了海内外艺术家、社会名流的广泛赞誉和敬重。基于他的艺术成就和为推动中外文化艺术交流所作出的努力与贡献,党和国家领导人先后多次接见过他,并给于极高的评价。
娄老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全世界的人民不会都成为艺术家,但都应该是欣赏家。美的艺术对人们陶冶情操、追求生活、创造美好有潜移默化的作用。为此我将竭尽全力,充当一辈子桥梁和使者。”他不仅仅是这样说,并且一直身体力行。
我与娄老的见面,除了两次他参加我的新书发布会,他穿上了正式的西服,还有一次是在他的三女儿娄晨煜的个展上,他亦是一身正装,其余时间,多半都是在他的工作室见面。每当我推门而入,从没有一次见娄老是闲着的,他总是把袖子挽得高高的,不是正写完书法手上还带着墨迹,就是正神采飞扬地写俳句,要不正埋首于一本本厚重的著作之中。上一次见面,我刚进门,娄老就兴奋地对我说:“思源,你快来看看!”当我绕过大大的书法桌,走到靠窗的那张长条边,发现上面铺满了一本本的诗集,累积有几十册之多,再想看,上面全写着“娄德平”著。我惊讶的问娄老:“什么时候出的?”“就是这两年!”我这才想起,我近乎已经有两年没与娄老见面了。紧接着他又指指自己的头发对我说:“你看,我的头发!”我这才看到,娄老的那一头白发都竖立着,仿佛用摩丝定了型,看起来十分的酷。娄老说:“这可不是人造的,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我的头发总是这样高高地竖起来?你学问深,你说说看这是为什么?”我笑了起来,我说:“我的学问哪有您深!但是按照诗人的想象,我看,这是您接通宇宙的天线。要不,您怎能写出这么多包罗万象的诗呢!您怎么能把太阳喊出来呢!”娄老开心地大笑起来,那一刻,就像一个孩子那样。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学者。但他或许是我见过的不是学者却最像学者的真正的学问家、教育家。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身份,恕我不再一一例举。当我写他,他就那样活灵活现,如同在我眼前。其实,此刻的他为了与家人团聚,正远在他国,但我依然觉得如此之近。或许是多年来,我已将他视作我的亲人、长辈。于是便不敢将他写得过于伟大。因为我深知,一直以来,娄老更愿意将自己当作是一个平凡的人。那么今天的这篇文章,就当是记录一个平凡人的点点滴滴吧。尽管在很多人看来,他的成就如此非凡,尽管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位大修行者,尽管他足够的了不起……然而,他的了不起或许正在于他从未觉得自己了不起
娄德平与太太郭东坡合作的新书《我的世界》(My World: Guo Dongpo's Paintings),和娄德平爱情诗选《追赶情人的神》;这两本书的英译本,由亚马逊出版社出版,在12个国家同步发表。上图为新书发布现场。
娄德平
1942年出生,江苏邳州人,书法家、篆刻家、诗人、教授、社会艺术活动家、策划家。现任东西方艺术家协会主席、世界禅佛书画家协会副会长、中国十佳孝贤委员会荣誉主席、全球孝道委员会主席、亚洲孔子协会常务理事、法中国际书画篆刻协会常务副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荣誉理事、中国艺术中心董事等职。
沈思源
中国当代作家、艺术评论家、纪录片出品人、东西方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奥林匹克文化促进会环境与公共艺术委员会副主任、源点思想库创始人。
擅长透过文字洞悉人性,通过写作直抵生命本质。著有《何去何从》《漂魂》《水里的圣经》《返思录》《梦醒记》《太阳之子》《安之书》《孤独之美》《天才女人》《我的爱》《二囡家书》《必由之路》《走着走着就遇见了》《身心健康密码》《生命是一场喜悦的旅程》《吾心安处》等多部长篇小说及各类文学作品。她一直坚守文以载道,将自己的思考和写作专注于探求宇宙的实相、人生的意义与生命的价值。
(编辑 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