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本真必须是在本体应允下的本分关照
——书法家薄建凯先生作品鉴学
巴·钢普力布
书法是一门独具浓郁东方情调的诱人艺术。它将造化与心灵凝合,变统象为具象,变具象为抽象,衍物态为神态,化僵蕴为飘逸,流芳千年而不朽,传承百辈而不竭,且随着年轮旋转,愈发显得经久润昌雅隆至盛而备受国内外人士的青睐——国粹的魅力。周知,秦统一中国后,废除六国与秦文不相符的异体字。李斯随始皇帝遍览名山大川所到:峄山、泰山、琅琊台、之罘、碣石、会稽等地书制六石以弘扬秦始皇历史性纪念功绩。从此,小篆悄然蔓延,随后楷书隶书蜂拥而足,直至今天这些字体依旧潮湿泽润,极汲不枯,萋萋芃芃,演化无限,成为中华书法史乃至华夏文化史上一段偈颂不竭的话题。书法家薄建凯先生有“三本”导引,享受着自酿的艺术醽醁(读音: líng lù。字义:古代一种美酒),他的书法艺术得到了人性与书法之性曙色的双重关照,因此,他的书法是在本体应允之下,获得了本分关照,故灼见于书法之艺术本真。
一、人书二界的“本来身”
(一)人书二界“本来身”之玄妙叠摞
其实,艺术欣赏的直接经验,就是直接的审美体验,是对所面对的作品客体进行优劣辨义与认同与否的态度肯切。就理论思维而言,直接经验加审美经验之和便是一种内在的引领、推动以及某种苦心的校正过程。如是,我们在有意无意中窥明薄建凯先生不同凡响的书法艺术之佛智:“本来身”。而这个“本来身”是体现在“人”、“书”二界的一种互促间的艺术力学平衡。故,薄先生的“本来身”是在书法艺术本体应允下的本分关照——关照“本来身”。那么,如何本来身呢?很明确:“回光影里见方亲”(《五灯》)。但无论怎样,都离不开或不能离开现实生活——人不管以什么样形式“出世”还是“入世”,都要吃喝拉杂;书法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幻化”还是“创生”,都是一个人的艺术心境向往与决计成全自己迈向艺术成功途径之后的意图锁定。人的生命与人性是负载与被负载的包容关系,人性的本质是欲望和谐地追求生命价值,现代主义以及类似的艺术垃圾的产生,存在着艺术走向消亡的极大可能,而当人性关照了书法的史韵道器的曙光来临时,书法之曙色反过来又回照了书法者的谐睦理气,人书体用二元合一,便成型了“人书二界”的共体‘本来身’”,书法家在烦恼中施行“本来身”、验证“本来身”、体悟“本来身”,就可以将热恼的红尘世界化作清凉的菩提道场,所谓的:“水流认得本来身,遍界莫非无价珍(《圆悟录》)”。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譬如薄建凯先生的书法作品:“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就是一幅由自新嫁接后圆润升华的一幅字联。其“上”字之独到成为薄先生基本上每字入笔特色的一个殊情起范,浓重之“点”藏锋不在故意藏锋之中,而是在未觉间悄然匿起,不留印痕。如同写文章中的“凤冠”,一个善意的警示性提醒,使人欻刻间调度起专心留意的惕质,然后进入到时下的情景当中。再看厚德之“德”,横折处右臂回锋,机巧且不动声色,那一“横”稍微扬扬一翘,便遮盖了纯粹硬性回锋的拙态,显现出了书法家不可多得的艺术智慧。如同宋代黄庭坚曾经所说:“凡学书,欲先学用笔(引自《书法勾玄》)”。薄先生学笔之功见于生熟之宣。接下来便是流水推云般一气成篇,八个字运神一处得以完成。由此可以给出一个简单的结论:我们在多角度见识了薄建凯先生的书法作品之后,发现了一种玄妙的“叠摞”,这个叠摞本身就是其本人的“本来身”与书法作品的“本来身”的一种天合之契。薄先生将自身的“本来身”置换般的挪移到了书法作品的“本来身”中,作为一种不悖规矩又老实巴交的艺术品显现在大众面前,为我们在书法的另外一个红尘世界里,看到了人间烟火式的珍馐美馔,品到了雷池不越的饵香脍诱。
(二)人书二界“本来身”之书境飘逸
书境飘逸是指书法在进入艺术高级范畴的一种学质鉴定。而飘逸自然是洒脱、洗练、与众不同,有落落欲往之精进,有矫矫不羣之拓崛,若缑(读音:gōu)山之鹤,华顶之云,高人之惠,奇色絪緼,御风蓬柳,泛彼美推动此美无垠的美哉至绝。只要稍稍细嚼便可从中品出:展卷人生长轴,颇类书法艺术家展开书法画卷,这是一个很令人荡气回肠的人情物理气象的现“缘”。须知:人生在展开自己整个内心世界的过程中,人际共构作为事件载体,必须以揭示事物为本体实践为要务,否则就不能成全“缘”在的具体活动。因此,只有合乎大众审美的书法理法,才能兼顾到所描述得处境。那么,何谓书法之“书法”呢?答曰:书写之法、方法;书法法律。“书“之动词是也,名词是也;“法”之规也,律也。也就是书法处境要时时处处警觉执行于书法的方法以及书法的法律,而那个“艺术本真”便是书法的根本大法——书法宪法。这就生发出一个非处境的尴尬形态:即使是著名书法家一副书法作品,有的人说很好,有的人不怎么样。所以,“缘”承载的当量性,是为评判结果给人表象结论提供未必失衡的、或已然失衡的重要依据——“缘”的处境。如同价格与价值永远无法相辅相成是一个道理。这便是是人类大脑世界、即人性缤纷世界的结局:“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早发白帝城》)”。
李白《早发白帝城》。
这是薄建凯先生另一幅楷书作品。在这二十八个字整体当中,我们似乎没有觉察到书法家在呼出吸入神移中一连串完成的吃力痕迹,仿佛是在一气推成之间吹灰不费指力。请看:朝辞白帝之“朝”哗然流泄,端庄无限;犹以“两岸”更为奇绝,美的不能再美;而尾字之“山”,实在是“山高人为峰”的艺术再现:峰上矗立着一个人,昂首挺胸屹立在山峰之巅,俯瞰着大千世界,酝酿着人类无时无刻不在幻化发射的良善与恶毒。这样的艺术创生是众多门类艺术创生的可贵可取之处。而整篇作品的所有“锋”头,皆在藏与非故意之藏当中,皆在含蕴而未被裸露含蕴之处,实飞兼职,流海湍溪,放浪破拘,昂然颀朗。于是,在这幅书法作品中我们见到了不可多得的“沉郁”之美。何谓“沉郁”?即:说到底沉郁的文化内涵就是儒家提倡的“仁”。实际上就是对人世沧桑的深刻体验和对老百姓恫瘝在抱式的深厚同情。我曾经和弟子们多次讲过:取之象外,便是象外之相;取之象内,便是象内之相。相外是向他人学习,相内是向自己学习。南宋诗论家、诗人严羽曾说:“子美不能为太白之飘逸,太白不能为子美沉郁。”薄建凯先生的这幅书法作品、或者说他的绝大部分书法作品没有“太白”过,那些分明凸显的书法印痕:既能看到“相外”之摩,又能看到“相内”之效,相外相内得彰相宜,表述着书法生态的恒常良济。管中多窥:他的书法作品的大多数都含有程度不同的沉郁之美、亦即“仁”的慈悲,“仁”的良善。这个“仁”集中表中表现为二十字:字形憨厚,稳磐如如,煦氛怡人,久粘不剥,欲忘不能。就通体谦逊而言,薄先生的书法作品,基本上没有傲气之作,没有屑人以鄙之显,没有远离大众审美需求之弊。同时这个“沉郁”,实际上更是“意境”之缘现。“从审美活动的角度看,所谓‘意境’就是超越具体的、有限的抽象事件、场景,进入无限的时间和空间,即所谓的‘胸罗宇宙,思接千古’,从而获得一种哲理性的感受和领悟(引自叶朗先生《美学原理》)”。
(三)人书二界“本来身”之象征缘现
象征性直指审美——照顾脚下,不求玄妙:本体追索造就了他的书法精神,甚至成为薄建凯先生书法艺术的灵魂贞操。薄先生的书法作品,在某种意义上说,为泛润情审美提供了一个交叉学科性能的审美理论及其哲思性能的艺概原型。从他的书法作品中,我们既能看到心理学的印痕,又能看到语言学的胎记;既能看到神话学的踪迹,又能看到民俗学的镌渠,乃至文化学、古典学等不同学科类型的审美因素。因而他的书法之美与为我们呈现出来的赏欲之美,不同程度地孕育了历史性、当代性、社会性。这是因为:如果用真切心灵去关照,自然实际体与书法艺术实际体二者均成为“实际存在体”的经验具象细节——聚合成长为一体的结果。也就是说,他的书法作品没有与自然脱节,没有与人文脱节,没有与时代脱节,自始至终黏连在一起而胶着不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敬录开国元勋毛泽东先生《沁园春·雪》)”。
毛泽东 《沁园春·雪》。
这是薄先生一幅小楷作品。这幅小楷仿佛与硬笔书法的效果很一致,看不出败笔的存在:“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故曰: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惟笔软则奇怪生焉(蔡邕《九势》)”。每个字都很有力量,峰回路转,清白无辜,眉清目秀,空间俊俏,布局丽质,入笔刀桃如剑,收墨顿挫利落,横翘微微,竖弓略略,撇下锋怒遒疾,捺去柄窄刃宽,看着这幅作品的劲道与妍美,我在想,是不是这就会牵涉到一个“生命力源”与艺术“发动中枢”的启动问题。如果我这个想象成立的话,我们就沿着这条天地及其天地之间的“自然原线”和艺术的“实际缘现”的路径稍稍往深探索一下,似乎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薄建凯先生的书法他的生命力源是循古寥迹,而他的发动中枢为脱古悖逆,如是便成就了书法家自己一种书法浑圆肥润、积量无别、实壮愈谐的自家创生质量。我这里说的“创生”至少包含两层意思:一层是概念、形式乃至结构上的所有可能性均已俱在;另一层意思是:用艺术家本自俱足的、满可以促成其中若干可能秩序、形式或性质在“实际缘现”中实现的动力。而这个动力就是为“实际存在体”所固有。当然,这也是书法家薄建凯先生由纯粹心灵潜能转化为书法艺术变现的终极必然性。可谓:“虎跃龙腾尺素中,银钩铁画化飞鸿。莫言妙道无形迹,艺事从来理法通(中国书协原主席沈鹏先生诗)”
二、心墨二界的“本来事”
(一)心墨二界“本来事”之求知拓印
书法哮喘晕厥症在书法界历来是“一体二疾”之痼症。所谓“哮喘”即虚胖之呼哧带喘;所谓“晕厥”即自觉高明以为云云在上。它们共同的主要表现形式为:初唐楷书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薛稷四大家,业已阳春不雨,根朽枝枯芽蔫叶落,故不近;盛唐时期的李邕、张旭、颜真卿、怀素,分明金秋不粒,房坍缸漏鼎腐醇糠,故不习;就连晚唐时期的柳公权、沈传师,初见深冬不雪,尘飞墒裂园雾宅迷,故不屑,忽忽悠悠离本逐末荒废了有数的大好时光,惜。他们是书法界的勤劳者,大批优秀书法家其中占有一定比例的他们真的不是做书法“本来事”的功臣。薄建凯先生逊怀盘古又师古不泥,他是虚心向古人学习的一个榜样式人物:“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
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
这是薄先生早年的一幅作品。正所谓:“书若人然,须备筋骨血肉,血浓骨老,筋藏肉莹,加之姿态奇逸,可谓美矣(引自康有为《广艺舟双楫》)”。此不正是康有为先贤所言“姿态奇逸,可谓美矣”的拓印吗?我们觉得这里面有一种难以想象的“想象”元素在其间,对薄先生而言,这个“想象”也许正如西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陆机在《文赋》中所言:“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因此,他的创作敏思与想象,可能就是不经意的一瞬间完成,然后晕化于纸,灿化于目,滋化于心。
(二)心墨二界“本来事”之不惑入惑
“本来事”造就了书法艺术的多元共辉。举目四野古往今来总会有一些花花绿绿的书法体充斥艺术界面,但我们真的是没有任何资质去吆三喝四说好道赖。因为,所有文化多元并存,永远是我们这个民主艺术空间的公平开放的态度,更何况多姿多彩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共流色系。但令我们欣慰的是,薄建凯先生心裁异出地成为自己将自己逼上“逆行”之路的一个为数不多的夜行者,他的书法作品永远都是四平八稳、字正腔圆、横平竖直、一本正经,规规矩矩书写自己的自己和自己的书法,形成了“我就是我,一个不需要华丽我”这样一种特立的书法模样。应该说这个“本来事”即是他更为接近“本来事”的“本来事”。
海为龙世界,云是鹤家乡。
譬如他的书法:“海为龙世界,云是鹤家乡”。入笔依旧“顿点”浓重,字肥划壮,端庄景轩,丝毫不以俏皮玄妙造势而故意发憨癔症来博取赏识者的好评,而是沉滩中不剔除游弋,雀跃里又见其磐稳,其中大写的“雲”与小写的“海”,更为可圈可点可嘉可颂。而落笔大写之“龍”,提臀结墨上挑略带飞白细尾,给审美呈现出更为走心的模范。诚如清代刘熙载所认为:“书重用笔,用之存乎其人,故善书者用笔,不善书者为笔所用(《艺概·书概》)”。薄先生便是“善书者用笔”的主人。以此瞭望开去,我们仿佛领略到薄先生内心世界的艺术修为:入色界未被色惑,入声界未被声惑这样一种般若能威般的书法艺术境界。然而,在我们细细品嚼薄先生有板有眼的书法时却分明复又精见:有法我两执的真相在,又法我两不执的事实在。这大概就为薄建凯先生书法弃诸相而产生于相对二元观念找到了一个可信又可以说服我的文化理由及其注脚:入香界可被香惑,入味界可被味惑,入触界可被触惑,入之书法界便可被描摹优秀仿效灿烂所惑、兼举凡美好一概不拒之情操所缔。这也应该是允执厥中的不二法门的另外一种存在形式。而最终以入法界不被法惑根本大觉来了断眼前之缭绕之事,展望前路更长的自我之自我的梓铭蔑视。估计这才是书法艺术修炼中人至高无上的人文情愫与书法艺术的情愫。我以为,薄建凯先生与他的书法便是他自己及其弟子们共习齐修的泥古脱古又师人悖人自成一家的规范之楷。
(三)心墨二界“本来事”之精神生命
“艺术散发从来都是以不吝啬为胸怀的一项艺术被体验之活肽体(引自《力布论艺》)”,故书法家欲望操持“本来事”即便必须是“本来人”。而“本来事”即:“须是奇特人,方明本来事。要明本分事,还他奇特人(《圆悟录》)”。而“本来事”是昨夜三更日正午的照亮暗夜的阳光,是“皮肤脱落尽,唯有一真实”的脱落浮华之后回归于纯净本源(《续古》)。请看薄先生四个大字的榜书:“天道酬勤”。
“天道酬勤”。
“天道”倚原,而“酬勤”稍加变异,既有承袭之风骨,又有独创之意韵,“雍含彻骨风帘卷,势吒寒星坐骑徙(力布古诗)”如果说书法是女人,她便是来到书法家精神生命春天的第一个信息。薄建凯先生欣然承载了这样欣悦、明媚、温柔、灿烂。而我在鉴赏和研究薄建凯先生的书法作品的时候,总有一种被“勾引”的灵魂颠倒式的扑向冲动,似乎那种每一笔每一划中的丰满与风情万种,都散发着如十八岁少女青春年庚时的味道,而且每一个重重的颦笑与轻轻的莞尔都似乎厚有撩人的故意。真也是:“风神者,骨中带肉也。老劲者,肉中带骨也。有志临池者,当以慧眼区别(引自清代书法家朱和羹《临池心解》)”。从薄建凯先生的这幅书法作品看,此系于“本来人”的运作之下,进行“本来事”的流变结晶,是书法艺术中的一枝精雕经凋的蔻鲜蕊新。他的书法如同“女人是男人生命春天到来的第一个信息。她是以阳光与水汽在湖面上的姿影进入男人生命的。欣悦、明媚、温柔、灿烂——这一切都深深潜藏着一种内在的生命需求,其萌动是神秘的……(引自马明奎《文化心理与创造人格》)”的是一样的道理。
三、他我二界的“本分事”
(一)他我二界“本分事”之临摹融合
书法艺术存在同样是凭借存在意识而靠拢存在的存在者。只是这样的存在方可为生活提供着愈加车水马龙的繁华盛景:“西宾蠲慵设函帐,木铎弥坛尽舌耕”。
西宾蠲慵设函帐,木铎弥坛尽舌耕。
这是一幅写给一位由老教授自己创作的字联。薄先生抡圆勤臂把这样笔划纷繁的“蠲”作了包剿式的处理:不留击破空间,合围智取全部,没有停顿间隙,分别将“益”字的上面两个倒眉:细入粗下与粗顿细下。又将“蜀”的蜀之围“虫”那小撇作侏儒处理,势“如快剑斫阵,强弩射千里,理当穿彻(黄庭坚语)”,就在这一刻,薄先生完全欣慰他收获了平时“临”与“摩”交错进行融合的极大裨益,尝到了其二者彼此交恰相互取长补短的甜头,因此,比较圆满地成就了这幅十四字的字联,同时也得到了那位所谓“懂行”教授的赞赏。更为可喜的是应验了书法的“中锋得法立骨,侧锋得势求变。中锋是理性的要求,是书法审美的核心所在;侧锋是情性的化身,是书法通神的手段”。这也就同时印证了南朝梁代文学理论家、批评家刘勰所说:“率志委和,则理融二情畅;钻砺过分,则身疲而气衰。”又:“清和其心,调畅其气,烦而即舍,勿使雍滞”。这就更说明了气质、才气、和气力在创作过程中的作用以及作家进入创作过程中的精神状态。作家如是,书家复岂弗如是。这样的书法作品很符合“字距要紧。字忌并列,要错开。节数间有空隙,排列组合要有节奏,大小字参差,突出中间书眼”的总体要求。点画线条厚重了,为避免结体的壅塞,造型必须打开,强调横势,左右开张,在字形结构内留出大量余白。而且既然强调中段的提按起伏,就要让这个过程充分展开,将线条拉长,否则会感到拘紧和局促,而拉长线条也会使结体注重横势,趋于方扁。元代著名学者虞集在《道园集古录》中说:“米南宫书神气飞扬,筋骨雄毅”。薄先生的书法颇是。
(二)他我二界“本分事”之引缺泄余
缘现体验赐予书法家的自我艺术理解,可以关照为:“须是奇特人,方明本分事。要明本分事,还他奇特人。(《圆悟录》)”。那么,书法就与“本分事”黏上了关系。须知:“本分事”在响应外面世界的审美前提下,必须事先要设置几种情状的,譬如:或愉悦,或惊厥;或篡权,或悲催;或偷情,或规劝等等。离开了这些可能存在着的常规出现于此突发至善的难酬局面,尽管人类之人很少有主动响应生命忧患的凶险,但每当危险来临,人类只能泪眼恓惶。所以我经常和弟子们讲:幸福与灾难究竟哪个先到,谁都说不清。人活着,只能把握当下。书法艺术同理可证即:强调缘分对象:缘在就是一种共在,或者叫作互存。如果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不是二元构成,那么,“缘”分就无从谈起了;如果说缘分是供大众消费的情态模型,那么,人类存在与书法存在,就是一种双重多重存在置世。很棒的歌唱家在国外一无是处,就因为失去了喝彩——缺乏对应。所以,一元是不可想象的孤独,多元才是人生乃至书法劲撑:“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引自开国领袖毛泽东先生《卜算子·咏梅》)”。
毛泽东 《卜算子·咏梅》。
这是薄先生敬录开国领袖已故毛泽东先生的一首词。诚如清代政治书家康有为先贤曾言:“书法之妙,全在用笔。该举其要,尽于方圆。操纵极熟,自有巧妙(引自《广义舟双楫·缀法第二十一》)”。薄建凯先生恰恰是这位“操纵极熟,自有巧妙”的执行者。一个春“歸”的歸(归)道行(heng,阳平)活现,团结且明晰,大气且温润,局福且溢美。接下来的丛中笑之“中”,薄先生俨然文字“屠夫”,又像是一位老道的中医,“中”似乎顺着人体的任督二脉从百惠穴开切入刀一笔泄下云飞瀑跌,大通顺小飞白顿于实墨而止,颇为正确美丽地完成了此次“敬录”。更可悦目的是他的书法布置:薄先生破常规以孑然而世,将“丛中笑”之“笑”字,与“中”之飞白齐肩与“中”字顿于末止的左下角处,很诙谐俏色地写出了一个微“笑”,使得整篇书法结局“中”字那个似乎单舟独航的一竖,有了一种神来仙笔的“补差”,看上去全篇鸿厚苍威,韵化勖(xu,去声。字义:勉励)感。从这一笔“中”旁之“笑”的“偎卧”上看,我们仿佛领略到了薄先生的书法艺术素养的富庶性,可谓:怀藏袖匿领掖屐窝。他好像随便掏出一个玩意自会有其艺术派场。
(三)他我二界“本分事”之雅正知见
我们存在于世界之中,我们在这个世界谋划和创造着一切可能,而我们中间有太多的人压根就不明白,我们是被抛弃到这个世界孤岛上的一群远艺孤儿。因为人类恣意性扩散,各种名堂的所谓艺术无限膨脝,又经过漫长岁月中那些峰污壑秽的无情挤兑,书法艺术亦便在相当长的岁月里失去了本有的色泽。所以,我们是以展开灵魂幸存者的身份和展开我们自身绝有的艺术魄力、以及以狠命雕刻的方式来豢养艺术形式的存在,来安慰这个世界之中的彼此裸奔的艺术羞涩与寒冷——谈不上谁笑话谁,因为艺术家们有着共同的遭遇。或者更为恰切地表达为:我们是被硬性要求、被生硬拖进逐渐认知本来就相当陌生的认知过程中,去体验我们自己本来用不着劳心费神的存在着的自身。我们并不是作为无缘的、客观的认知体验者来体验我们自己,而是书法艺术同样要掌握前头走车而后面必需要合辙的这个道理:“宁静致远”。
“宁静致远”。
这是薄先生早期写过的一幅书法作品。四个字形千秋各具,变异与原貌并存,沿延与创新同在,宁静拓原鲜明,致远“变异”出奇,“八面出锋。借助于八面出锋,自然显出墨色浓淡,湿中有干,干中有湿,浓中有淡,淡中有浓,变化千万,使作品富有节奏感、跳跃性”。我是说:“书法不过一技耳,然立品是第一关头。品高者,一点一画,自有清刚雅正之气;品下者,虽激昂顿挫,俨然可观,而纵横刚暴,未免流露楮外。(引自清朝朱和羹著《临池心解》)”。薄先生品刚雅正,在所不疑。
庄子与惠施是一对非常要好的朋友。一天二人郊游于濠水桥上,忽见水中鱼儿悠然戏水,庄子道:“你看鱼儿在水中多么快乐呀!”惠施驳道:“你又不是鱼,怎么知鱼儿快不快乐!”庄子回答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儿快不快乐!”——2010年我在为北京部分作家讲学中有位老作家举手提问:老师,什么样的人是坏人?我回答:人知见。譬如:你以为他是好人他就是好人;你以为他不是好人他就不是好人。真理乱象是处于无名状态的一种状态。但真理有着人类永远不可超越的悬空性与稳坐钓鱼船之不可动摇性——不管人类承认与否,她都在那里候着。然而,从无分别角度讲,世界上不存在好人坏人的分别,只存在好坏人之觑觉——观察后的感觉;从庄子看鱼感觉鱼儿们很快乐的角度而言,世界万事万物,优劣正善俊丑高矮,统统来自人知见。如果非得给出一个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倒是大体觉着:传播他人负面影响的人是不好的人,经常说他人坏话的人是不好的人,做下伤天害理之事的人更不是好人。因为,真理的本性源于真理自身存在的真实性。人类不少之人为了开脱自己就一件事可以说出一万个真理,但它最大的弊端在于社会的误解程度远远大于真理存在的真实质量:即上述所说的“真理悬空性”。书法真理同理可证。薄建凯先生的书法真理:云鹤游天,群鸿戏溪,龙跳天门,虎卧凤阁,各秉千秋。至少我这么认为。
尾 语
艺术宽容,就是艺术饶恕。心月明珠,桃源春水,人性本源的质证性直戳书法意蕴:无论高洁或腐朽,无论饬垂与本次,都是一个人酿造一个去吞咽,一个人品嚼一个人去自喜。研究薄建凯先生的书法作品,最初见其本心不动如如之浓迹,是我从参禅的学理角度去考量他的书法命理。这里所谓的“不动如如”,就是表达了在纷纷扰扰的世事流动变迁的花花世界里,有一个“不动”的自尊者,那就是执行生命“自我”——执行书法自我。
薄先生他就是本心自性、或曰自心本体。是审美酝酿再造辛奋的日积月累,成全了薄建凯先生的审美创造与审美能力、审美认同及其审美成果;是审美观念推波了他的审美冲动,是审美激情耕耘了他的审美根源,最终成型为审美缘现。我们在仔细研究薄建凯先生的相当一部分书法作品以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不动如如是他今天书法成就的最好宣言。他的不动如如心就是主干人性的不动如如、或曰其灵魂之不动如如,在这里就是书法艺术追求的不动如如。他一直在追寻在努力。这里的“一直”指的是“时间”:过去、现在和未来。就像这三个概念的自身本体一样,他对书法艺术的追索,从来与梦想与责任与使命没有割裂开来,因为他知道:过去是现在和未来的一部分,正如现在和未来要嵌楔到过去而成为过去的一部分一样。由于这是时间的整体运动,重建就是一个连续延伸的投影过程。薄建凯先生一直在“重建”。重建是以过去性、现代性和本体性融为一体的时间性作为参照标准的,重建什么呢?重建书法的更美模本,重建书法的本来模样,重建书法本体应允的机制:艺术本真,书法本体。
2019年03月19日初稿
2019年12月16日二稿
2020年02月29日再修
2020年03月09日定稿
于青岛玛嘎德书屋
作者简介:
巴·钢普力布,蒙古族,文学家、哲学家、史学家、国学独立文化学者,文艺评论家。
艺术家简介:
薄建凯,汉族,祖籍河南,博雅堂书院院长。薄建凯自幼临学王羲之、颜真卿、柳公权、赵孟頫、米芾、文征明等古代名家发帖,涉猎诸体而以行楷、行草见长。榜书气势宏浑厚重,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多次在全国政协礼堂、中央党校礼堂、民族文化宫等地参加国家级书画展。作品被编入《庆祝建党九十周年全国书画展参展作品集》《纪念毛泽东诞辰120周年全国书画展作品集》《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全国书画展参展作品集》《中国书画家艺术网佳作集》《中国当代书画网作品集》等。 2011年,在中宣部等主办、中国书法家协会承办的“庆祝建党九十周年全国书画展”中,书法作品《海为龙世界 云是鹤家乡》获二等奖。 2017年,在教育部高等教育司、中国外文局等单位指导的“第一届讲好中国故事创意传播国际大赛”颁奖典礼现场,受邀为一等奖作品《一亩布》题墨。
(编辑 琼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