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茂梃 (2019.05.19)
作者魏茂梃。
4月底回乡探亲,4月30日参加了《高令印书院》开业仪式,粗略地参观了一下书院,感触很深。
我和高令印是同乡,初中、高中同学。虽然他读的是历史、哲学,在厦门大学工作,我学的是无线电通信,在北京,从事军事通信工作,但我们总是保持着联系,特别是退休后,有了电子邮件,联系更密切。我认真地读过他寄来的《中国文化纲要》、《辜鸿铭和中西文化》、《大众佛学读本》等著作。就是他建这个书院,从设想到定名,都交换过意见。
看到这个书院,首先使我回想起了1951年初我们初入寿张中学(寿张县撤销后改为阳谷第二中学迁址阳谷城内)时的环境。由于是寿张县第一所中学,新建,招收两个班,在旧庙里上课,没有电,晚上点煤油灯自习。没有图书馆,除了课本,没任何书可看。当时,家庭都是自给自足的生活,我们学生到家必须帮助家人干活,也没有时间读书。
我有两件渴望读书的的例子:一个暑假,我在邻居家找到一本残缺(前几回已经烂掉了)的《水浒传》,如饥似渴地读,忘记下地干活,父亲发现后就批评我,说你哥哥干活很累供你上学,你假期一定要干活。二是另一年暑假,我去阳谷书店,看到新出版的三国演义,兴奋不已。三国演义定价3元,我只有1元多钱(是学校期终伙食结账的结余),正好我村里魏法春也在书店看书,便向他借了点钱,把书买回家。到家后,父亲知道了,他端坐在椅子上,把我叫到身边,说:“孩子,以后不能买这书,课本不买不能上学,课外书太多了,咱们买不起,你哥哥推小车赚几个钱,多难呀!”虽然父亲不急不燥,话音很低,也就这几句话,可是,这话音却像重锤一样砸到我的心上,我站立在父亲身边,双眼泪如泉涌,无言可说。随即,父亲给我了钱,让我去还。现在,看到《高令印书院》,便想,如果当年有这个书院,我会多读很多书啊。
今天的农村,青年都有文化了,也很时尚了,手机、电脑等都玩得很熟,对国内外的新闻事件也很了解,但对中国的传统文化的了解却不多。史塘村离阳谷县城还有20多里,是典型的农村。在这样一个村里建一个含有浓厚传统文化底蕴的《高令印书院》,高令印还准备组织人去讲学,为村民通俗地讲解儒家道德伦理、党的农村文化建设等内容。这将对乡村的文化建设产生重大影响。2017年1月25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高令印书院》的创建,对贯彻中央这一指示精神,将发挥巨大作用。
高令印书院,是一个院落,是一个阅读室,是一个讲课教室。但更重要的是蕴藏在其中的精神——高令印精神。
1. 终身治学 不随时俯仰
在《高令印书院》里,有一幅书法家王鹤所赠的:“不随时俯仰 自得古风流” 对联。虽然这是一幅常用对联,但挂在高令印书院,最贴切地彰显了高令印的治学精神。
我们这代人所处的时代,各种运动不断,可以说是天翻地覆。比如,文革时期“除四旧(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把传统文化统统斥之为“封建”、“迷信”加以批判;而后又强调“宣扬”、“继承”优秀的传统文化。再如知识分子,文革时是“不如狗”的“臭老九”,而后又成为“香饽饽”等等。在这样大变动的环境中,高令印始终坚持治学之路,不为谋权改道,不为求利动心。他能有今天的成就,正是他坚持治学之路的结果。
再有,就是高令印的治学态度。就像文革时期那样疯狂的年代,我不敢说众人皆醉他独醒,但可以说,他始终坚持以历史的观点看待历史。他没像有的学者那样用阶级斗争、扬法抑儒的观点去写历史;也没像有的学者褒奖曹操,几乎把他写成一个没宣誓的共产党员一样。高令印研究朱熹,研究佛教,都是属于典型的“旧文化”,但他不是以现代知识的傲慢态度去对待,而是放在历史的长河中去研究。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他甚至顶着“批判朱熹”之名研究朱熹,真可谓是苦心孤诣了。
我们这些生于落后农村,在战争年代成长,没有接触过任何书香气味的人,赶上了教育大发展的时代,受了大学教育,但我们的初中、高中都是初建第一届,虽然老师们都很敬业,条件还是很差,所以说,我们的起点很低。高令印能够取得这样成绩,学术上达到这样高度,靠的就是刻苦勤奋。我可以说,他的一生几乎把全部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习、工作和学术研究上了。
高令印早年在家乡结婚,在文革期间,妻子和孩子才到厦门团聚。在我与他的通信中,他每提到的成绩时,总要感谢他的妻子。说妻子管理全部家务,为他提供了精力和时间。如在2012年12月9日的一封信中说:“我的家事,全部由老伴管,这是我做事的前提。”就是在书院开业仪式,有众多官员、名流参加的庄严场合,他与老伴并排端坐中间,向众人显示建书院是他和老伴共同努力的结果。从这里,我们可看出高令印是多么珍视老伴为他提供的条件,他把时间看的多么珍贵。
人,忙碌几十年,退休是清闲、享受阶段。可高令印走下讲坛之后,没有了教学任务了,就更专心的研究学问、著书、外出讲学、参加学术活动,仍然是很忙。在去年发来的微信中说:“过去天天很忙乱,不看电视,电脑除打字外,什么也不看。不玩手机,一是不会,二是也没兴趣。近年手机主要功能会作了。网络是知识宝库。”这种生活,完全是自己的选择,这就是高令印的精神。
能熟练地使用电脑,是高令印刻苦学习的又一例证。我国电脑、网络的普及,大约在我们这代人退休以后的事了。就是我们从事电信工作的同学,也有不少不会使用电脑的。而高令印,一个学历史、教哲学的教授,却能熟练的使用电脑。我在2013年12月9日给他的邮件中说:“你学会用计算机、上网,体现了你的学习精神,也是晚年的一种幸福。”他在回信中说:“我会用电脑,一般的论文都是自己打字,不用写草稿,边打边改,很方便。有长的文章,就请外边店里或女儿去做。不会用电脑太亏了,里边东西太多了。”应该说,电脑已成为他退休后查资料、写文章、学术交流的有力工具,最好的助手了。
3. 乡愁情、报恩心、回报社会的责任感
高令印从1956年上大学开始,在厦门读书、工作、养老,至今已60多年。但他一直关心着家乡。前些年,他曾给我来信,建议组织老同学到寿张中学(阳谷二中前身)讲课,提高教学质量,以保其声誉。当得知聊城可能要扩建广场,将聊城三中拆除(搬迁)的信息时,他建议我联系在京的阎长贵等老同学写信,申诉我们的意见。现在,以耄耋之年,在村里建设这样个书院,实在令人敬佩。在3月3日,几位在京的三中老同学聚会时,我介绍了高令印建书院事,无不赞叹。阎长贵在给高令印的邮件中写下这样的话:“‘乡愁’——这是人生的一个根本情结。您在家乡建立书院(“高令印书院”,这个名称好,名符其实),这是咱们同学中独一份,是牢记“乡愁”对家乡的奉献,十分值得祝贺!”
高令印在2013年4月18日给我的邮件中说,“咱们这一生实在太生动了!”并抄写了一段他给大学的一位同学的论文集所写的序言中的话,“在这个世纪即将结束之际,我们走下站了半个世纪的讲坛,退休多闲,有暇回顾自己的学问、经历,善始善终。抚今追昔,感慨万千。时事沧桑,人道牛马。推怆于怀,犹见雪泥鸿爪 之遗,悟有所得。可谓此生未有虚度矣。”由此可知,他建这个书院,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他的成熟之作、总结之作。
没有相同经历的人,很难理解我们之类人的感情。我可以想象,高令印在“回顾自己的学问、经历”,感到有成绩,“此生未有虚度”时,首先会想到目不识丁的父母,在生活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对自己生育、养育之恩, 想到兄弟姊妹、族人、乡邻对自己的帮助,想到同龄小伙伴、小学、中学的同学们、老师们,更会想到,是时代为自己提供了求学的机会,是吃国家的助学金上大学的等等。建这个书院,就是了却这个乡愁之情,报这个恩,回报人民,尽这个社会责任,就是他说的“善始善终”吧。我自己也有这个体会。退休后我在写《我的童年生活》时,几次搁笔流泪,写不下去。我在回家探亲,向晚辈讲述我童年生活时,几次哽咽而止。我牢记,我不仅是家里,而且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我应该尽其所能帮助家人、乡亲们做些事情。
我在写高令印,在回想自己,在想我们这个群体、这个时代。2013年,我在组织编写《聊城三中首届毕业生》时,统计我届同学198人,有177人考入高等学校,110多人具有高级职称、职务。他们基本都同高令印和我一样,出生在世代为农的贫困家庭,是时代给我们提供了机会。高令印是我们这个群体中的佼佼者,而其他人也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作出了自己的贡献。是时代为我们提供了机遇,我们也为时代贡献了我们的青春年华,尚在世的我们,也在享受着时代发展的成果——过着现代化的生活。
《高令印书院》是新事物,是创举,今后的发展、成长还有个漫长的过程。祝愿《高令印书院》成功!
(编辑 马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