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别让艺术输给情色...
——从芝加哥玛丽莲·梦露雕像被拆说起
乔燕冰
雨天不记得带伞的部分美国芝加哥市民也许日后会有些怀恋,因为他们再也没法在曾经屹立街头的那尊巨型梦露雕像的裙摆下避雨了;一些梦露的粉丝也许有些气愤,因为他们心中“永远的玛丽莲”如今却要被“拦腰截断”,“打包”带走;一直瞅着这尊“春光”大现的雕塑不顺眼的人也许有点郁闷,因为终于被拆除挪走的雕像据说还要在异地重新展出;而表情陶醉的雕像主人公也许有点无辜,因为她可能想不到辞世50年依然受宠的自己,竟在人们的宠爱中遭受如此“肢解”,并沦为另类谈资……近日位于芝加哥广场上的一尊玛丽莲·梦露争议雕像被拆除事件,戏剧性地再次证明了这位“性感女神”的惑人魅力,甚至引发业内人士提出社会需要设立第三方公共艺术委员会来协调民众与艺术交流……难道魅力也能祸人?
争议雕像名为“永远的玛丽莲·梦露”,是艺术家苏厄德·约翰逊基于已故好莱坞著名影星玛丽莲·梦露在电影《七年之痒》中的“梦露式性感”经典形象设计的。当初影片中梦露一袭白裙在人行道上,被地下通风口喷上来的冷气掀起裙摆露出双腿,性感魅力淋漓尽显,成就了美国人心目中的这个“性感女神”形象。金发、红唇和被风吹起的裙子已成一种特定的符号,甚至由此衍生出了芭比娃娃的形象设计。但正是这个深入人心的经典形象,在被放大、定格到人们眼前后却饱受争议,不仅雕塑被肆意毁坏多次,甚至梦露的玉腿也曾被浇上油漆。这个得到公认的“魅力的权威”,以及独特的美国文化符号,何以竟如此不招其国人与世人待见?
回到雕像本身,也许更易得到答案。如果说我们认同本雅明关于机械复制时代,艺术的“光晕”在复制中消褪的卓越观点,那么将梦露飞裙的平面形象用金属如是立体塑形,则恰恰是让艺术原有的“光晕”眼睁睁地被亵渎,直至剥落;如果说沃霍尔以复制梦露头像创作出波普艺术的典范作品《金色玛丽莲·梦露》,是用现代技术对传统艺术的极端祛魅的话,那么梦露飞裙形象雕塑则是以艺术的极端张扬对艺术与美的一种摧残。因为当梦露的裙摆被冷气掀起后瞬即落下的那一刹那,所有的诱惑与欣赏、性感与色情、艺术与艳俗、美好与淫恶等边界的把持,皆在于影片镜头拿捏有度的一起一落之间,皆在于裙摆飞起后的及时落下而让灵魂归位,精神归位,从而为艺术让位、艺术的落实与审美的附着也唯独来自于这裙摆起落的瞬间绝妙。然而,一旦裙摆飞起的一瞬被定格,将起与落无情切断,直白写实地以裙下“春光”示人,朦胧、含蓄、神秘、曼妙等一切来自女性身体之美皆在昭然若揭中荡然无存,留下的只能是充满挑逗与欲望的一堆肉体。
并且,雕像高约8米,重约15吨,如此过大的体量,逼得人们远观之不足,而亵玩之倒是有余,以至于瞻其容必要受其胯下之辱(或许对于一些人是要承胯下之“幸”或胯下之“荣”)——视觉的强暴野蛮地逼迫人们将一个女人的裙底世界一览无余,这种直观将艺术或人性的想象空间低级地填满,艺术也便在神秘与优美被驱逐的同时遭到扼杀。而刻意孤立、放大和强化这一特定的性感瞬间,也让梦露在剧中的娇憨迷人与天真纯良所剩无几。更重要的是,当这个富含韵味的艺术形象几乎沦落成一种单纯的物化感官消费品时,除了暴露了“艺术”的无能之外,也不免抛下一种关于时代精神的担忧——这正是今天许多“艺术创作”正恣意蔓延着的一种价值取向:人间某种美好不断以各种方式被俗化成预设的情色看点与卖点。
有时候,所谓的艺术创作与审美手段,恰恰是艺术与美最切近与致命之敌,它会在试图彰显美的行为中让美消逝,会在让美永恒的过程中使美远去,也会在惠养人心的期望中俗浊了精神。
(编辑: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