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祥书
无疑,诗歌是要书写生命的,诗歌之所以称之为诗歌,关键是要超越人的生命气质,超越现实,超越民族、种族,映射诗性情感与人性的顿悟,激励和引领人们向往美好的生活。一首直抵心灵的诗歌,不仅有生命的警醒意识,而且能激发人类情感、缓解人们的急躁情绪、启发人类思维活动,唤醒人们倾述、感叹、歌吟的欲望。它是诗人智慧的结晶,是诗人发自内心的感叹和对文学艺术的崇尚,是诗人敏锐的观察力、思考能力的再现,更是诗人富有想象力情感文字的精华所在。或许,这就是《殷德江诗选》带给读者的哲学思考、审美情趣和艺术感受。
在《人与神》的篇什中,诗人写道:“如果你是人,请不要崇拜神。如果你是神。请不要藐视人。神走进人的庭院,远远不如人。人跨进神的殿堂, 比神还要神。”这种直白朴素的表现形势在于诗人哲思的叩问。这是因为,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更是文学研究探寻的对象。人有两性,一是自然属性、二是社会属性。作为自然属性的人是自私的,其主要表现为贪婪,其次为好斗、好强。而作为社会属性的人,则有着对真、善、美的向往,有着对假、恶、丑的辨别。从《人与神》的诗魂中,我们不难看出诗人对人性的精准洞察,继而以人情在世俗生活中的迷失为切入点,巧妙地揭示了人性在现代社会里的缺失,人情在金钱诱惑下的虚无。
诚然,生活在现实社会中的“人”,是难以与传说中的“神”媲美的。被世俗化了的“人”有着感官的欲求、有着功利目的和繁杂的事务。与被虚拟的“神”相比,现实生活中的人实在承担着太多、太多的苦难、甚至是生不如死的磨难。诗人在敏锐捕捉到这一人与神的强烈反差后,用透视人性心路历程的创作立意,用脱离现实功利目的表现手法,凸显人的情感、描摹人的性格、浸润人的命运,并将情感、性格、命运定格在特定的时间空间,从而较好地刻画人的社会属性,展示出人性的光辉。
“我比他高,他向上看我。我同他一样高,他平着看我。我比他低,他向下看我。---《无题》。应该说来,这是一首激发人的真情,唤醒并重建人的道德品质的诗歌。几欲置身其中的诗人,有着喜忧与共的心态,在一击三叹、唏嘘的同时,油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惊异和欣喜。在艺术形象的反观中,撕下人的伪装,直面人性的赤裸,从而使人的灵魂得到必要澄清和净化。面对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人的灵魂被污染、扭曲,甚至埋没了文学艺术的人性内涵,导致原本澄澈的赤子之心不得不沦为欲望、金钱和权力的奴隶。这是一个诗性的生命流程,诗人大胆、艺术形象地刻画了人在强权与弱势面前的无奈,使人看到个体生命的另一个侧面,最是拨动读者心灵幽深之弦,它宛若惊鸿照影。
在《人与鬼》一诗中,诗人这样写道:“住在阴间的,不见得都是鬼。住在尘世的,不见得都是人。鬼揣了人的心,比人更可爱,人怀了鬼的魂,比鬼更可恨。”应该说来,人是自由的,也是孤独的。人的软弱和强大源于他的孤独。诗中呈现的是人的那种先行孤独的单一状态、它有卓越孤独的一面,更有人性孤独的一面。诗人用人的精神与鬼的魂魄对照,构建诗歌的人性,表现人的至性真情。它是诗人灵性和心血的凝聚,有着深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和诗意的烛照,表达了诗人对纯洁、美好人性的颂扬,对丑恶现象与灵魂肮脏的鞭挞、痛斥。
人们常说,文学艺术不能脱离现实生活,脱离人的七情六欲,脱离对真假、善恶的认知判断。在诗人看来,人性不是一种空洞的抽象物,人的情感、性格和命运只有在具体的生活境遇、矛盾冲突和情感纠葛中才能显现出来,才具有生命的活力和张力。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诗歌的生命力源于诗人扎根现实生活,密切关注人类情感、命运的生存状况。源于诗人关注社会、关注着人民群众的呼声和要求及敢于直面现实、矛盾、曲折、苦难和伤痛的学术姿态。也只有这样,诗歌才达到揭露假恶丑,赞扬真善美的目的。
在诗人另一首关于人性的诗歌《有感于讲道理》中,诗人用一种独特的言说方式,其语言的弹性与随意性以及它的音乐性较好地诠释了诗性:“与盗贼讲道理,盗贼照样偷窃你。与骗子讲道理,骗子照样欺骗你。与豺狼讲道理,豺狼照样吃掉你。与侵略者讲道理,侵略者照样侵略你。与不讲道理者讲道理,啥时你都没有‘理’。”诗不是用文字拼凑出来的,而是心灵借助语言在说话。一切剥夺损害人的生命、自由、财产、权利和尊严的势力现象都是诗人针砭的话题。与诗人其他作品不同的是,在《有感于讲道理》一诗中,诗人用言说的方式使作品语言更加深邃,更富有澄明性、精粹性、象征性、音乐性、时代性。不难看出,语言的澄明性在诗中表现为言说的主体退隐,这种表现手法的目的是让语言透明,让生命元素自我呈现,且直接嵌入读者的生命体验。
不对任何人抱有偏见和歧视是诗人唯一的立场,在这里我们也可以理解为诗人的立场就是人性的立场,诗人的倾向就是人文关怀的倾向。就是该诗创作的主旨所在。《有感于讲道理》的文学艺术价值在于:从生活的矛盾纠纷中,坦露人性的各个层面和人性在不同境遇中的不同形态,发现并演绎人性的光辉。特别是在人性被扼杀毁灭的悲剧中,用生活素材塑造人的艺术形象。透视现实生活中的真与假、善与恶,用人性的尺度及审美的眼光给予最高的裁决和评判,重建更高尚、更健康和更完美的人格。尽管诗歌在道德、法律层面必须服从于人性裁决和审美评判,但诠释真理的诗歌一定会提高人性尺度和审美眼光,使道德、法律更有人性、人情的导向。值得赞美的是,诗人始终用人性的尺度和审美的眼光作为自己的创作风格,在诗性中承担民族、国家、社会的责任,以传统美、自然美、含蓄美而独树一帜。
综观《殷德江诗选》,我们是否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语言风格不雕琢不做作,舒展而自如,犹如真情流动。叙事、抒情,其格调浑朴自然、清淡委婉。立意不为外界和时尚喧哗所动,不为国内文学西化风潮所扰,自觉吸收传统文化,精心营构自己的艺术世界。其作品具有浓郁的时代乡土气息,显示出中国诗歌的传统师承。不追赶时髦,不标新立异,努力建构自我创作体系的深厚文化意蕴和永恒美学价值,赋予每个个体生命独立自主的精神空间。或许这就是诗人创作的终极目的。
(编辑 马金星)